陡落的死局 (Version 1.09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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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落的死局

「平淡無奇。」愛咪小姐的肩膀無力地垮下,略顯垂頭喪氣地說。「真是平淡無奇。」

她漫不經心地環顧四周。這起居室相當溫馨,米白色的天花板與簡潔的牆面構成協調的畫面,搭配著古典的維多利亞風格家具,加上柔和的燈光,這空間的陳設看得出是經過精心考究的。她不由自主地頷首微笑,眼裡露出讚許的目光,每次來到耐嚕醫生的家中,總能讓她感到賓至如歸。她溫柔地望著坐在燈下的醫生,他臉上掛著一副材質輕巧的黑框眼鏡,那是前年夏天她陪著他一同挑選的,他身上穿的絲質襯衫則是她送的聖誕禮物。他整個人倚在沙發裡,正專注地閱讀捧在手裡的推理小說,那是一本愛倫坡的短篇選集。她轉而望向沙發的另一頭,她的兩位朋友正在熱烈地討論人性深處的犯罪本能。靠近壁爐旁的盧‧蒙綺小姐是地區檢察官,她有著高挑而纖細的身材,頭髮剪得短短的,有一副正義的心腸,曾經辦過幾件轟動一時的大案件,在地方上頗負盛名。另一位是馮‧畢尚先生,嘴唇及下巴周圍留著整齊的短鬚,體態略微圓潤,頭腦精明過人,是當地赫赫有名的律師。他們倆各自提出許多關於人性中黑暗、殘酷、邪惡的事證與論述,這時候耐嚕醫生放下手裡的書,抬頭注視著眾人。

畢尚先生稍做停頓,乾咳一聲清了清喉嚨。「咿?愛咪小姐,你說什麼?平淡無奇是指什麼呢?」

「沒什麼,我想愛咪只是喜歡大呼小叫罷了。」蒙綺小姐笑嘻嘻地挖苦著。「她就希望引起醫生對她的注意吧?」

檢察官轉頭瞥了醫生一眼。醫生不發一語地報以不置可否的微笑。

「才不是呢!」愛咪嘟起嘴輕聲抗議著。

「平淡無奇呀!愛咪小姐是厭倦了工作,打算休假出遠門旅行嗎?」律師說。

「旅行固然是一件好事,但這不是我的意思。我指的是生活總是一成不變,從未遭遇什麼奇特有趣的事情。」愛咪說。

蒙綺小姐熱情地回應道,「親愛的愛咪,生活中偶爾還是有特別的事件發生呀!例如,上週末在第三街轉角發生的那起車禍,兩輛車幾乎全毀,但是兩個駕駛人全都毫髮無傷,甚至還發現那兩個人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呢!天底下就是有這種巧合!」

「嗯,例如,隔壁的格林太太有長期失眠的問題,聽說前陣子她家裡遭人闖空門,結果卻只有她的安眠藥不翼而飛,沒有其他財物損失,真是費人疑猜。所以生活有趣的事件還是層出不窮的。」耐嚕醫生附和道。

「如果真是這樣,那你就用不著看那些小說囉!」愛咪不以為然地反駁道。「現實生活中能有如同小說情節般驚險刺激的冒險,那一定非常有意思。」

醫生一時語塞,沉吟了半响才開口,「呃,既然如此,以各位豐富的閱歷,必定曾經聽聞或經歷一些奇異難解的故事,不如今晚在這兒分享給大家吧!」

「好主意!律師與檢察官應該會接觸很多有趣的案件才是!」愛咪對這個提議感到興奮。「最好是恐怖的謀殺案或者懸而未決的謎案!」

畢尚先生搖晃著腦袋說,「偵探的工作確實令人嚮往,不過那是檢警的範疇,律師只需設法幫委託人脫罪或減輕刑責。」

蒙綺小姐點了點頭。

愛咪盯著律師說道:「警察的調查都只是例行公事,他們無法解決的案子太多了。」

「那倒是。反正聽聽奇聞軼事來略作消遣似乎很有趣,說不定我們還能替警方找出真相呢!」律師有些得意洋洋。

「那麼該由誰先來充當一千零一夜的王妃Scheherazade呢?」耐嚕醫生饒富興趣地詢問著。

眾人的眼光全都落在盧‧蒙綺檢察官身上。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講一個讓大家覺得有趣的故事,尤其必須是有趣的迷團。但是既然大家不嫌棄的話--,我恰好想到一個發生在像這樣寒冷天氣的案子,也許你們略有所聞。當時的報紙登得斗大,只是最後警方因迫於案情不明而草草結案。這個案子始終困擾著我。直到最近,案情才有所突破。」

「其實事情經過看似很簡單,兩年前的冬天非常寒冷,尤其在北方,有兩對夫妻一同前往北方海濱度假,而度假期間其中一位丈夫被發現陳屍在海邊的懸崖下。這件事之所以會喧騰一時,是因為死者是本地一家知名不動產經紀公司的負責人。」

「喔--」愛咪附和道。

「啊!我有點印象,後來這家公司的經營權很快被轉手至他的合夥人名下,他的合夥人成為唯一的公司負責人。」畢尚先生稍作停頓,又說:「這中間的買賣過程不為人知。」

「在商場上這可是難得的好機會。」醫生說。

「這兩對夫婦正是這家不動產公司的兩位合夥人及其夫人。暫且容我分別把他們稱作福克斯夫婦與裴頓夫婦。他們的年紀皆不及四十歲,彼此來往多年。死去的福克斯先生面容整齊,體格健壯英挺,身高大約五呎十一吋,他太太是個頗拘謹的女人,身材嬌小,體態略為豐腴。裴頓先生的身材與福克斯先生相仿,同樣一表人才。至於裴頓太太,面貌姣好,身材相當高挑,是位丰姿綽約的少婦。」蒙綺小姐平靜地說。

「他們四人相約前往北方,預計七天的假期。那裡是一處偏遠的鄉村,景色怡人,碧海藍天,也只有稀稀落落的少數遊客,倒是很適合休閒旅行,只不過冬天的氣候有時真是太冷了。他們入住在一間鄉村旅館,旅館位在郊外,附近有幾片樹林,從旅館繞過林子,再走十五至二十分鐘路程,可以到達觀賞海景的小山丘,山丘底下是崎嶇不平的陡峭岩壁,所以若想至底下的海灘一探究竟,那可需要費點功夫。總之,為了福克斯先生屍體的緣故,我們在附近找到了一處稍微平坦的地方,成功地踏上海灘。」

「啊!」愛咪說,「死亡總是出現在隱蔽的地方。」

「邪惡才是出現在隱蔽的地方。」畢尚律師說。

「不,邪惡無所不在。」愛咪不甘示弱地反駁。

醫生點點頭,說道:「還是讓我們繼續把故事聽完吧!」

「現在讓我把事情的始末整理給大家聽。事件是發生在假期的第四天,當天下午福克斯夫人與裴頓夫人一起前往小山丘,因為據說越過山丘後的不遠處,有一大片的鳶尾花,由於天冷的緣故,福克斯夫人披著一件駝色風衣,裴頓夫人則是罩著淡紫色的絨毛外套。兩位男士則在稍後才離開旅館,往海邊的方向走去,當時福克斯先生穿著四天以來的同一件米黃色長大衣,頭上頂著他長年習慣的寬沿灰呢帽,而裴頓先生則穿著深色的皮製短外套,肩上背著一個運動型的背包,裡頭裝著茶水、小點心、數位相機等。」

蒙綺小姐搓了搓手心,稍微挪動了身體,才繼續說道,「事後根據旅館門房的證詞,約莫到了傍晚四點半,雖然天色有些昏暗,旅館前的幾盞路燈已經透露出昏黃的燈光,不過門房遠遠就看見福克斯先生從左方樹林那頭往旅館走來,為此那位門房還對自己熟記客人樣貌的能力炫耀了一番。然而,奇怪的是福克斯先生並沒有進旅館來,而是冒著冷颼颼的寒風,低著頭在旅館前方不遠的廣場來回踱步,那件米黃色長大衣的衣領拉得老高,軟呢帽的帽沿也壓得低低的,不時的稍稍抬頭東張西望。大概過了兩三分鐘,門房就見他又往樹林與海邊的方向繞去,一下就不見蹤影。還有幾位同住旅館的房客也表示當時有看到福克斯先生,他們的說詞大致上都是--啊!那位穿著米黃色長大衣的先生?他在冷得刺骨的寒風中走了好幾趟呢!--,諸如此類的。」

「他的樣子看來似乎是在等人?」愛咪小姐趁機插了一句。

「不無這種可能。」檢察官嚥了嚥口水,然後才若有所思地回答。「旅館的服務生曾經見到福克斯先生與裴頓太太兩人狀似親密地竊竊私語,還隱約聽到--在小丘……我等你--類似這樣的談話。但是在那種偏遠的小地方,閒暇無事的服務生總喜歡嚼舌根,稍有一些風吹草動,他們便能聯想出一大串流言蜚語,何況是其中一位房客死了。」

「無風不起浪,無火不生煙。接下來呢?那位福克斯先生後來怎麼了?」畢尚先生說。

蒙綺小姐輕輕地喘了口氣,「後來他就不知去向,直到隔天清晨他的遺體才被一位早起散步的眼尖老農夫發現。老農夫走到斷崖旁的一處爬坡彎道,無意間瞥見斷崖底下有個藍色的東西,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個穿著淺藍色毛衣的人躺在那兒。出事的那個彎道有點隱密,因為岩塊遮蔽的關係,從其他地方很難一眼見到那裡。而且那個地點甚為危險,據說幾年前曾有人失足跌落過。唉,現場真是慘不忍睹,福克斯先生身上有多處骨折與擦傷,手腳幾乎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著,頭部也遭受嚴重撞擊,連眼珠子都擠出來了,想必當場一命嗚呼。」

「好可怕呀!」愛咪感到肚子裡一陣噁心。

「現場有發現甚麼有用的東西嗎?」畢尚先生好奇地問。

「或許我們該問的是現場少了甚麼東西?」耐嚕醫生意有所指地說。

「沒錯,最讓人匪夷所思的是福克斯先生的大衣跟帽子到哪兒去了?讓我先簡單描述一下現場的情形。首先,屍體因受外力撞擊而呈現不自然的姿勢,倒臥在石堆裡,周圍的岩壁與石塊上沾有些許血跡,很明顯的,這是由高處墜落而受強力撞擊留下的痕跡。警方在現場仔細搜索,並沒有發現例如可疑的腳印、凶器之類的蛛絲馬跡,除了在離屍體約二十碼的地方,警方找到一條女用絲巾,恰巧被一塊石頭卡住,那是福克斯太太一直帶在身邊的絲巾。另外從福克斯先生衣服的暗袋中,警方找到一封信件,不可告人的秘密總是以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曝光,那是裴頓夫人寫給福克斯先生的情書。至於那件長大衣和軟呢帽,壓根就遍尋無蹤。直到快接近中午時分,警察才在旅館附近樹林的草叢中尋獲這兩樣東西,看來是有人刻意放置在那兒的,由於已被露水濡濕,所以應該被擺在林子裡一整夜。後來法醫終於抵達了,法醫總是姍姍來遲!初步驗屍的結果,判斷福克斯先生死於大量出血與嚴重的頭部受創,死亡時間無法精確推定,不過應在前一天的傍晚左右,而死亡的起因是意外還是人為尚無從確定。」

「當晚福克斯先生徹夜未歸,難道他們都不擔心嗎?」愛咪滿臉狐疑問道。

「事情似乎不單純,其他那三個人的行蹤呢?」醫生接著問。

「嗯!讓我一一說明。由於晚餐的時候福克斯先生沒有出現,裴頓夫婦曾向福克斯太太詢問,福克斯太太聲稱她不知情,並猜測她丈夫或許到附近鎮上去了。到了晚上十點鐘左右,福克斯先生的三位同伴向旅館反應這件事,他們開始擔心福克斯先生是否出事了,例如扭傷腳、摔斷腿、或出車禍等,裴頓先生與旅館人員在周遭一帶尋找,但是一無所獲,況且夜裡十分寒冷又漆黑一片,於是他們先回旅館等待,決定隔天一早若是福克斯先生仍未出現再報警,結果後來是那位老農夫先報警。」

「由於一時難以判斷福克斯先生的死亡究竟是意外或者人為,因此警方也作了一番詳細的調查。警方調查發現,當天傍晚四點半,那時候旅館門房與其他房客見到福克斯先生往樹林走去,過了約五分鐘,福克斯太太回到旅館,向門房詢問福克斯先生要去哪兒?並表示她剛剛在路上不遠處見到福克斯先生,她叫了他幾聲,但是她丈夫卻沒有回應,反而急急忙忙地離去。又經過不到十分鐘,裴頓先生便緊接著進入旅館,並隨口跟門房聊起天氣,然後又問起他的太太是否已經回來。至於裴頓夫人則是在將近傍晚六點鐘的時候才返回旅館,她只跟旅館人員點頭打招呼而已,沒有多說甚麼。喔,對了,福克斯太太回到旅館後不久曾經又出門,大約經過一個多小時之後,在六點半左右又回到旅館,她說因為房裡有點悶,所以出去散步透透氣,不過並沒有人看到她往哪兒走。另外有一件事,或許你們會想知道,旅館人員曾經目睹福克斯太太與她丈夫發生爭執。」

畢尚先生乾咳一聲,問道:「他們各自的陳述呢?」

「福克斯太太說她從小山丘與裴頓夫人分手,獨自先返回旅館,回到旅館後才發現自己的絲巾遺失,加上最近與丈夫有些爭執,所以覺得鬱悶,才又出門走走。至於她與丈夫爭執的內容與原因,她表示是因為近來夫妻之間的感情不甚和睦,她懷疑她先生另外有女人。再來,警察詢問裴頓夫人關於那封情書的事情,她承認那是在這趟旅行前不久所寫的,只是她並不知道為何福克斯先生會將它帶在身上。裴頓夫人也坦承她與福克斯先生原本相約傍晚時在山丘附近見面,但是福克斯先生遲遲沒有出現,因此她獨自一人等候許久,才在六點左右回到旅館。另外,關於她與福克斯先生的姦情,她不確定裴頓先生是否知情,不過她猜測她丈夫可能已經有所懷疑,還苦苦哀求警方不要洩漏那封信的消息給她丈夫。想當然爾,對於裴頓先生,警方原本就打算絕口不提那封情書。根據裴頓先生的描述,他與福克斯先生兩人在午餐時喝了幾杯葡萄酒,一路上福克斯先生有些興奮,但是在前往山丘的半途他就與福克斯先生分道揚鑣,之後便沒再見到福克斯先生。裴頓先生聲稱福克斯先生想去觀賞海景而繼續往小山丘前進,他自己則是一邊欣賞風景,並隨意拍攝一些照片。這趟度假旅行原是裴頓先生的主意,對於發生這樣的慘劇,裴頓先生表示深感內疚。」

蒙綺小姐鬆了一口氣,將身體往後靠在沙發上,停頓了片刻才說,「這案子就這樣了。」

「呃?難道就這樣沒有其他線索了?」畢尚先生顯得有些驚訝。

「那麼有誰因為福克斯先生的死亡而獲得利益嗎?」愛咪小姐問。

「關於這點,警方事後作了調查,福克斯先生留下一筆可觀的遺產給他太太,然而福克斯太太因不擅經營不動產事業,所以不動產公司的股權很快就轉入裴頓先生手中。至於裴頓太太似乎沒有甚麼明顯利益可圖。」檢察官補充說道。

眾人陷入短暫沉默的思考。

「在大家提出自己的看法前,首先,有兩個問題。第一,這案件是意外還是謀殺?第二,福克斯先生的大衣與帽子為何不在身邊?這是頗令人頭痛的問題。還是讓我先來說說當時警方的結論吧!警方推斷,案發當天福克斯先生與他太太發生爭吵,情緒難免受影響,傍晚回到旅館後又急急忙忙地離開,應是要趕赴與裴頓夫人的約會,對於福克斯太太對他的叫喚,他很可能是不願意回應,因為他們才剛吵過架,而且他正想前往與情婦見面,萬一被他太太問起,他勢必要找藉口塘塞,因此倒不如假裝沒聽見。當福克斯先生經過樹林,他便脫下長大衣與帽子,將之藏在草叢中,或許是因穿戴大衣與灰呢帽過於醒目,而既然是與情婦幽會,自然須避人耳目。福克斯先生匆忙之間來到斷崖邊的彎道,天色已更加昏暗,加上他之前有喝了幾杯酒,於是在略帶醉意之下,不慎摔落懸崖。這就是警方的推論,似乎都有合理的解釋,雖然未臻完美,但因沒有更多有用的線索,警方最後便以失足意外死亡來結案。」蒙綺小姐緩緩地說。

畢尚先生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我不同意這個看法。」畢尚先生說,「警方忽略了一個重要因素,就是福克斯夫人的絲巾。這表示她曾經在那裡出現過,她一定是在傍晚看見福克斯先生匆忙離開,心裡懷疑他是要與情婦幽會,於是決定尾隨而去,一路來到斷崖邊,兩人發生衝突,福克斯太太憤而下手將她丈夫推落斷崖,而絲巾也是在那時候遺失的。接著她只要裝作若無其事地回到旅館,再以散心當作藉口敷衍一番。大家別忘了,他們夫妻感情不睦,婚姻出現危機,只要福克斯先生一死,她就可獲得鉅額遺產。」

蒙綺小姐微笑著說:「我們並沒有忘記那條絲巾,這點我可以向你保證。那條絲巾上面找不到任何血跡,況且光憑一條絲巾很難將福克斯夫人定罪。」

「不,兇手不會是福克斯太太。因為福克斯太太並非立刻跟蹤她丈夫,而是隔了一段時間才出門,況且她的腳程必定不如福克斯先生快,一時之間想要找出她丈夫的去向並不容易,等到她追上她丈夫,他應該早已跟裴頓夫人會合,如此一來她也沒機會下手。所以要趕在福克斯先生與裴頓夫人見面之前殺死他,這件事是很難辦到的,完全必須依賴運氣。」愛咪小姐說得頭頭是道。

「那麼你認為兇手會是誰呢?」畢尚先生帶著讚賞的眼光看向愛咪小姐。

「我認為最有機會行兇的人就是裴頓夫人。原因就是那封秘密的情書,當然福克斯先生一定還有其他裴頓太太寫給他的信件。總之,福克斯先生帶著那封信來到山丘與裴頓夫人見面,他是個花心、愛搞外遇的男人,天曉得他還有沒有其他女人,或許裴頓夫人想與他斷絕這段姦情,但是他藉著信件要脅裴頓太太,可能是向她勒索,揚言要讓她身敗名裂,因此裴頓夫人在忍無可忍之下,趁機將福克斯先生推下懸崖。」愛咪小姐略作停頓,然後憤憤地說:「拈花惹草的壞男人終究得到報應。」

「哎!哎!道德品性差不代表他就該死呀!」蒙綺小姐說。

「反正這種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愛咪聳聳肩說道。

「接下來,醫生,你的看法如何?」畢尚先生問。

大家的眼光都轉向耐嚕醫生。醫生抿著嘴,然後向上輕推黑框眼鏡。

「醫學界裡流傳著一句諺語--When you hear hoof beats, think horses, not zebras.--當你聽到不遠處的足蹄聲,你猜牠是一匹普通的馬?或是一匹斑馬?甚至是一頭牛?顯然地,我們猜牠是一匹馬,猜中的機率比猜牠是斑馬高多了,但是永遠都有例外。這句話是用來提醒醫生要先思考常見的診斷,但對於罕見的病況也不能掉以輕心。同樣的道理,我們眼睛所見就都是真的嗎?並不盡然。」

醫生繼續說道:「大家剛剛所提出的推論雖然很精彩,卻始終無法解決一個問題,就是為什麼案發地點找不到福克斯先生的大衣與帽子?在那樣寒冷的冬天,若說是福克斯先生自己將大衣與帽子脫下並藏在草叢裡,這理由實在太牽強了。而我倒是有一個合理的解釋,因為真正的兇手是裴頓先生。」

「耐嚕,那是不可能的。福克斯先生在傍晚離開後沒多久,裴頓先生就回到旅館,直到晚上十點他才跟其他人出去尋找福克斯先生,他根本沒機會行兇呀!」愛咪十分不解地反駁。

「是啊!醫生,裴頓先生不可能在不到半小時之內行兇,然後往返旅館與山丘之間。」畢尚律師也強烈質疑。

「兇手一定是裴頓先生。」醫生帶著微笑相當堅定地回答。「至於其他兩人則都不足以成為兇手。如同愛咪所講,福克斯太太很難掌握機會行兇,那條絲巾恐怕只是巧合,應該是福克斯太太在山丘遊覽時被海風吹落的。倘若裴頓夫人是兇手,那她為何不取走信件,反而拿走大衣跟帽子?若是福克斯先生與信件一起掉下山崖,使她沒辦法拿走那封信,那她也沒必要拿走大衣與帽子。況且若福克斯先生曾要脅她,那麼他們就不可能一起來旅行,這一切都非常矛盾。我想那封信可能一直都被放在福克斯先生的暗袋中,只是忘記被拿出來罷了。」

「那麼現在讓我來告訴大家事情的經過。其實那天傍晚福克斯先生根本就沒有回到旅館來,因為那時候他早已經慘死在斷崖下了。」醫生說。

「啊?」愛咪驚呼一聲。

耐嚕醫生溫柔地看著愛咪,繼續說道:「當天下午裴頓先生與福克斯先生兩人一同走到那個懸崖處,其實裴頓先生早已知道他妻子外遇,於是他們因為福克斯先生與裴頓夫人有染而發生激烈爭執,結果兩人發生扭打後,福克斯先生被擊倒,也可能是裴頓先生拿起石塊將他砸昏或砸死,總之,福克斯先生的命運此刻已決定了。」

「裴頓先生犯下罪行之後,迅速擬定計畫。首先他將福克斯先生的長大衣脫下,連同那頂軟呢帽一起放進他的背包中,再把福克斯先生的屍體丟下山崖,製造成失足意外的樣子,而屍體因撞擊產生多處傷痕,恰好可以掩飾遭受攻擊的傷痕。於是裴頓先生便若無其事地假裝四處散步,等到傍晚天色漸暗,他在樹林裡穿上福克斯先生的長大衣,戴上那頂寬沿灰呢帽,假扮成福克斯先生的樣子,再將自己的背包暫時藏在草叢中,然後回到旅館前閒晃一圈,由於他的一身裝扮,結果大家都誤以為他就是福克斯先生,很順利地製造出當時福克斯先生還活著的假象。接著他趕緊回到樹林,對於福克斯太太的叫喚,他當然必須置之不理,將大衣與帽子藏在樹叢後,再拿著自己的背包盡速回到旅館,成功地排除自己的嫌疑。這就是福克斯先生被害的經過。」

「真是令人驚訝呀!」愛咪詫異地說。

「嗯,果真如此的話,這兇手確實很大膽。」畢尚先生點點頭說。

經過片刻的默默無語,大家不約而同地看著蒙綺小姐。

「真是令人欽佩,醫生確實說出了真相。」檢察官慢條斯理地說。「據說在這個案件之後,裴頓夫婦經常發生爭執,兩人感情早已消失殆盡,直到幾個星期前,裴頓先生遭殺害,兇手便是裴頓夫人。根據裴頓夫人的說詞,在一次爭吵中,裴頓先生無意中說出--當初真該把你和他一起殺了--類似這樣的話語,在她不斷逼問之下,裴頓先生承認犯下福克斯先生的命案。由於她與福克斯先生非常相愛,無奈案子已經了結,也沒有任何證據可以將裴頓先生定罪,所以她才親手殺死裴頓先生,為她的情人復仇。」

「又是一樁悲劇呀!」愛咪語帶感慨,然後轉身看著醫生問道:「實在想不通你是怎麼猜到的。」

耐嚕輕聲地回答:「親愛的愛咪,因為眼見不一定是真,我們的雙眼往往被腦海中的刻板印象所蒙蔽,然而真相並非總是那麼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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